第二十三章 流水
林众望
拳开山海
曹闳烨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。
他双膝跪地，木讷地看向前方。
“曹闳烨，你太令人失望了！”
漆黑之中，忽然出现一道亮光，曹闳烨定睛看去，是师父石峮。
石峮大步走到他的面前，抬起手就是一巴掌。
曹闳烨如鲠在喉，说不出一句话来，但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。
“师父……”
他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，然而眼前的石峮已是消失不见，继而出现了两道略显佝偻的身影。
“爹，娘……”
曹闳烨身子开始微微颤抖，想要起身，两腿却是无力。
曹父曹母相互搀扶地走到曹闳烨面前。
儿子抬头看向父母两鬓的斑白，又看了一眼他们越发伛偻的身形，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。
在外人眼里，他是天才武者、天生的练拳胚子、是父母的骄傲、门派的希望。
这些种种看法，无不让曹闳烨的双肩无比沉重。
他七岁学拳，如今整整十八年，他没有一天敢松懈，生怕被后来者居上，让师父失望，更让本就身体有恙的双亲失望。
从小到大，曹闳烨唯一值得高兴的事，就是自己拳法练得好了，被师父夸奖，或是在某场拳会上夺了魁首，让父母脸上有光。
曹闳烨似乎从来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。
他不敢失败，他害怕无法承受失败后的一切，或许只是师父的几句责骂，又或许只是父母的几句叹息。
在漆黑之中，石峮的身形再度出现，他站在曹父曹母身旁，指着跪在地上的曹闳烨，不断叹气摇头。
向来“坚强”的曹闳烨，此刻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愧疚，将额头紧贴地面，不住落泪。
“师父，爹、娘，我对不起你们……让你们失望了……”
他抬起巴掌，不断抽打在自己的脸颊上，试图用这个来缓解心中的愧疚，和师父与父母的失望。
曹闳烨的心境越发杂乱，最后竟然是引得丹田之内的元气都开始紊乱，相互摩擦之间，竟是膨胀而开，隐隐有爆体的趋势。
半空之中，两轮光晕朝曹闳烨头顶落去。
然而此时此刻，林众望注意到了曹闳烨的异样，赶忙收敛元气，竭力化解双拳之上的恐怖劲气，最后终于将光晕灭去，只是以双拳轻轻落在曹闳烨的头顶。
少年蹲下身子，看向泪流满面的曹闳烨，心中“咯噔”一下。
他想起了自己八岁那年，特意为娘亲上街买药，但因为天色晚回家匆忙，没看清路跌了一跤，从而把一罐子干净的草药全都弄脏了。
那时候的林众望，就是这副愧疚的模样，一个人蹲在离家一段距离的那个巷尾，偷偷啜泣。
仍是一片漆黑的虚空里，曹闳烨将脑袋埋进膝盖，泪水彻底将衣衫打湿。
无数次他从梦中惊醒，就怕自己拳法没有练到位，自己武功没有精进，生怕在下一次或者下下次，自己卫阳城魁首的头衔被人夺去。
所以曹闳烨日夜不停地待在房间里练拳，隔绝一切干扰自己练拳的事情，一心修炼，只为不被人超过。
然而今天，他却被一个小自己许多岁的少年击败，这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，跟没有办法和师父还有父母交待。
在曹闳烨身前，逐渐凝聚成一个双眼漆黑，浑身散发着腐败之气的孩子，手中正握着一柄利刃，一步步走向小声啜泣的他。
那个孩子扬起利刃，就要向曹闳烨的后脖扎去。
就在这一刻，一道光芒出现，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出现在满身死气的孩子身后，一把夺过其手中的利刃。
双眼漆黑的孩子愣住了，有些木讷地看了一眼对方，片刻之后身形缓缓消散。
留下的那个孩子将目光投向蹲在地上的曹闳烨，静悄悄地走上前去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曹闳烨抬起头，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孩子，当即愣住了。
孩子冲曹闳烨灿烂一笑，随后伸出另一只手。
曹闳烨不知所措地看向他，但不自禁间还是伸出了手，握住了那只小手。
孩子一用力，就将曹闳烨拉了起来，刹那之后，一切漆黑消失不见。
巨石广场之上，林众望正握着曹闳烨的手，看着对方眼中的漆黑逐渐消失不见。
曹闳烨眼眶通红，后知后觉地松开手，看向面前的少年，嘴唇颤抖片刻后，声音沙哑道，“多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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